三伏天里,天氣炎熱。傍晚散步回來,一家人圍坐在客廳看新聞,我用愛人從三河古鎮(zhèn)帶回來的小蒲扇扇一扇,思緒便回到了兒時,那些飛螢流火的盛夏夜晚,那些蒲扇輕搖的舊時光。
記憶中,夏日的夜晚是熱鬧的,太陽一下山,我們姐弟便把院子打掃干凈,灑上涼涼的井水,把屋里的小竹床,竹椅子,竹凳子,小方桌,一一擺在院子里,全家人圍坐在小桌邊準(zhǔn)備吃晚飯。
母親做好了涼面,放在平時和面的大面盆里,拌上黃瓜、綠豆芽、蒜泥,再滴幾滴麻油,嘖嘖,那是一個香!吃過涼面,再喝上一碗小米粥,胃里就更舒坦嘍!
院子籬笆上盛開的幾朵花,小喇叭似地探著頭向院子里張望,露出它們紅艷艷的笑臉,粉的、白的、紫的,在暮色降臨時迎來它們最美麗的姿態(tài)。
晚飯后,我,姐姐,弟弟,還有堂姐,老叔,伴著這些花香,仰面躺在院子里的小竹床上,看飛來飛去的螢火蟲,看天上星星眨眼睛,聽大人們講北斗七星、牛郎織女。或是大家海闊天空地神侃,或是自我陶醉地唱歌。我唱一首《茉莉花》,你唱一首《王二小》,他唱一首《讓我們蕩起雙槳》,總之,能唱出來的,一股腦兒的全搜出來,對著天空大聲唱,而大人們呢,聊的更多的是家長里短。
偶爾,我們?nèi)依仙冽R上陣,母親唱上一首《紅梅贊》,父親來上一段《智取威虎山》,我們幾個小孩來個小合唱,或是干脆把床單、枕巾等披在身上,裹在頭上,變著戲法地?fù)Q上幾套衣服,來個模特走臺步,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。
此起彼伏的歡笑聲引來了后院的爹爹、奶奶、大伯、大媽和嫂子們。他們各自手拿著蒲扇,搬著小凳子圍坐過來。父親急忙把一直浸泡在井水中冰著的西瓜切給大家吃,邊吃邊聊,還不時聽見她們手中“啪啪啪”用扇子打蚊子的聲音。
記得那時候,雖說家家也都有了電風(fēng)扇,但人們更青睞的還是蒲扇。每年夏天,我父親都要買上幾把蒲扇,我和弟弟還在扇子上寫上各人的名字,以便專人專用。
其實,我們小孩子很少用扇子的,偶爾用用,也是拿著它去追追螢火蟲,或是玩鬧嬉戲:“我給地主扇扇子,地主是個懶漢子!”你追我趕地跑來跑去,而此時父母總會說:“還跑呀,都洗過澡了,又跑出一身汗了!能不能坐下來,安靜些!”于是,我常常會跑到姥姥身邊,躺在姥姥的藤椅上,安靜下來,仰起頭,看那滿天的繁星,記得那時候的夜空中有好多好多星星,數(shù)也數(shù)不清,而且特別亮。
姥姥就在這星光里,一邊給我扇扇子驅(qū)趕蚊子,一邊給我講故事,那些故事里有的是傳說,有的是姥姥過去經(jīng)歷過的事情,聽得我入神。
姥姥的扇子的邊緣是用粗布縫起來的,她說這樣耐用。也確實耐用,她的一把扇子能用好多年,伴著我度過一個又一個炎熱的夏夜,她用她那雙老樹皮一般的手,輕輕地?fù)u著那把扇子,給了我一個又一個安寧而溫馨的夢境。
如今,家家都用上了電風(fēng)扇、空調(diào)。出門納涼的人少了,老家的院子談天說笑的場景也少了,螢火蟲似乎也不多見了,想必老家的孩子們也不會再手拿扇子追逐奔跑了吧!
關(guān)于夏夜的記憶,便定格在了那些小扇輕搖的時光里,在我的夢境里,搖啊搖,飄啊飄,我夢見了姥姥,夢見了爸爸,夢見了我的親人們,哦,原來你們一直在,住在舊時光里,安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