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壽縣留犢祠巷,燥熱之中多了幾分沉悶。小巷兩旁密密匝匝的黛瓦灰墻,雖經(jīng)百年風雨,卻依然氣宇軒昂地指向遼遠的蒼空。墻壁上些許攀爬的綠草隨風搖曳,如飄動的裙裾。燦爛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蔭,如碎金撒地,使平整光亮的青石板地面搖曳生動起來。我踏著青石板路,從小巷東頭走到西頭,穿過時公祠古色古香的六角形大門,猶如穿過一條連接古代與現(xiàn)代的時空隧道,回到了一千八百多年前時苗所處的時代。
時公祠很幽靜,小巧玲瓏的院落,幾竿翠竹依著墻邊,一叢冬青高出屋檐。三間正屋灰磚黛瓦,重檐斗拱飛角。透過墻壁上的時公紀略文字得知:時苗,字德胄,東漢鉅鹿(今河北省平鄉(xiāng)縣)人,清介之士,歷仕四朝,從建安年間直到曹芳時期。《三國志·魏書·常林傳》稱時苗少清白,為人疾惡,為政令行風靡,不事權(quán)貴,與常林、吉茂、沐并四人以清介聞名。
建安十八年(公元213年),時苗被曹操征入丞相府為官。后來出任壽春縣令。時苗套上自家的黃牛車,載著妻子、紡車及其他生活用品,千里迢迢,來到壽春上任。時苗經(jīng)常在處理完公務(wù)后,牽上黃牛到鄉(xiāng)下體察民情,幫助農(nóng)民犁地、播種、收割、打場,人們親切地稱他為“黃牛縣令”。
時苗居官時,黃牛生了一頭小牛。一年后卸任時,手下人勸他把小牛帶走。他卻說:“小牛是吃八公山的草、飲淮河的水長大的,理應(yīng)為這里的百姓所有!编l(xiāng)民們扶老攜幼前來相送,他們向時苗加額鞠躬,焚香獻食,攀轅臥轍。時苗站立于牛車旁,向送別的眾鄉(xiāng)民躬身拱手,謙讓勸止。最終時苗牽著黃母牛離去了,小牛犢留下了。
后來,壽春人為紀念這位清風惠政、澤被萬民的父母官,將當年小牛飲水處稱為“留犢池”,又在牛犢棲身地建起“留犢坊”。明朝成化年間,知州趙宗在池北建祠祭祀時公,即“留犢祠”,并將祠旁的小巷稱作“留犢祠巷”。自此,留犢祠巷聞名于世。
“留犢歸牛駭見聞,古今唯數(shù)一時君!睎|漢后一千多年來,時苗留犢的故事在《三國志》《壽州志》《平鄉(xiāng)縣志》史傳中均有記述,《蒙求》《龍文鞭影》《幼學瓊林》蒙學類讀本也收錄了這一歷史典故。元代大畫家錢選、趙孟頫均創(chuàng)作有《時苗留犢圖》,現(xiàn)在分別收藏于臺北、北京故宮博物館。二十世紀七十年代,在河北邯鄲出土一通元代瓷枕,長44公分、寬17.5公分、高16公分,白釉燒制。瓷枕表面手工雕刻“時苗留犢”精美圖案。近些年來,安徽省壽縣創(chuàng)作了京劇和黃梅戲《時苗留犢》,河北省平鄉(xiāng)縣創(chuàng)作了梆子戲《黃牛戀》、大道北絲弦《黃牛縣令》。文人雅士為時公寫下的贊美詩篇更是數(shù)量甚多。從淮河岸邊到黃河流域,從燕趙大地到華夏各處,人們借助建筑、瓷枕、詩文、繪畫、戲劇等媒介,紛紛傳頌“時苗留犢”的故事!傲魻佟背蔀榱藶楣偾辶拇~。
“街東街西翠幄成,池南池北綠錢生。”蘇軾筆下的留犢祠巷綠草叢生、黃鳥啼鳴的景色現(xiàn)今不見了,“留犢池”、“留犢坊”和趙宗修筑的“留犢祠”也不可見了,眼前的時公祠是1990年重新修建的。2016年,時苗留犢也被列入淮南市非遺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烈日照射下的時公祠顯得更加莊重肅穆,時苗去官留犢的事跡隨著夏風溽暑蒸熏著前來的每一位觀賞者。(吳驤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