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南市是中國能源之都,華東工業(yè)糧倉,年產(chǎn)億噸煤生產(chǎn)基地,有“中國火電三峽”美譽。歷史上地殼的反復運動,滄海桑田,在郯-廬斷裂帶西側的淮河兩岸積淀出煤層;茨险墙⒃凇盀踅稹鄙系某鞘。
淮南煤炭開采有著悠久的歷史。最晚在明朝萬歷年間,舜耕山下就有民窯開采,到清朝末年共有土窯120多處。大通區(qū)是淮南近現(xiàn)代煤炭工業(yè)發(fā)源地,1909年民族企業(yè)大通煤炭股份公司在大通建立第一座礦井,煤炭開始大規(guī)模開采。
1930年,國民政府管轄的淮南煤礦局在九龍崗開采東礦與西礦。山東棗莊、淮北烈山等地的礦工,以及各地破產(chǎn)農(nóng)民被招來礦上“干工”,礦工們在自己的生產(chǎn)生活中融合了天南地北的風俗習慣,形成具有淮南特色的煤炭生產(chǎn)民俗。
一、祭祀窯神習俗
大規(guī)模煤炭開采時,由于生產(chǎn)力低下,科學技術落后,井下生產(chǎn)安全沒有保障。礦工們難以準確預測和抵御井下水、火、瓦斯、煤塵、冒頂?shù)雀鞣N災難的發(fā)生,就去求助于神靈庇護,得到一種心理上的慰藉,便產(chǎn)生了窯神崇拜習俗。
解放前,在大通居仁村西北處、九龍崗崇文村西北方,各有一座窯神廟。它們都是灰瓦屋頂、斗拱飛檐的建筑,廟內(nèi)供有三尊神像,中間是騎著青牛的太上老君,左邊是三頭六臂、口吐三味真火的火神,右邊是為水神。
大通窯神廟建于1941年7月。1941年農(nóng)歷元月初三的下午,一號井西部四槽透水,工人余月和、李富先被埋井下19天零3小時未死。日本侵略軍為掩蓋其罪行,利用封建迷信對礦工進行思想統(tǒng)治,宣揚為窯神保佑所致。糾集各包工柜頭,從每個工人身上扣除三個班的工錢,集資造起窯神廟,并引來道士住持管理日常事務。后來成為一則《活埋井下十九天》傳奇故事。
隨后不久,在日本人的唆使下,九龍崗東西礦各包工柜頭,也采取扣除工人工錢的方式,集資在兩礦之間的周家大山東北,崇文村西北造起一座窯神廟。
從此兩地三礦的大小包柜每逢臘月十八窯神生日這一天,都要設供品祭祀窯神。有工人遇險不死,或為了乞求窯神保佑自己活著上井,也都省吃儉用燒香禮拜窯神。新莊孜礦(原八公山礦場)始建于1947年5月5日,礦井建設沒來得及修建窯神廟,包工頭們也向工人搜刮了一筆“敬窯神費”,于1948年臘月十八這一天,帶著工人,在一號井井口擺上供桌,供上整豬、整羊、饅頭、點心等供品,燃香焚燭,依次向窯神燒香祭祀,以祈求窯神保佑。
大家知道,窯神當然是無法庇佑窮苦礦工的。敬窯神雖然是資本家麻醉礦工的一種迷信活動,但是從中表現(xiàn)出了礦工對生產(chǎn)安全和美好生活的祈盼。
解放后,科學技術突飛猛進,黨和政府對煤礦安全工作的極端重視,煤礦設施的日益完善,勞保條件的不斷提升,工人的生命有了保障,敬窯神的習俗在上世紀50年代便被廢棄,但是窯神廟的遺跡依然存在,現(xiàn)在已被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。
二、下井不滅老鼠
俗話說,“老鼠過街,人人喊打!钡V井之下,老鼠卻被礦工奉為神靈之物。由于地下地質(zhì)條件復雜,礦井安全設施再完備,也難免會有意外,特別像瓦斯、煤、沼氣這些對人的生命危害最大。因為老鼠嗅覺機敏,對這些毒氣極為敏感。在巷道或采煤工作面,如有老鼠這種小精靈活動,說明通風、送氣非常正常,礦工就有極大的安全感。
如果遇到老鼠集體搬家或張皇逃竄,那情形就比較可怕。所以,礦工們見到老鼠視為同類,感覺特別親切,不僅不會隨意消滅它們,吃飯的時候還要給鼠先生、鼠太太留上吃的東西,這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典范。
三、禁止女人下井
民間有很多禁忌,多有涉及女性的,比如說,禁止入祠堂、月子地里禁止到別人家里等等。在煤礦生產(chǎn)中,也是禁止女子下井勞動作業(yè)。原來以為是一種迷信,經(jīng)過采訪調(diào)研,這其中既有傳統(tǒng)的禁忌因素,也有科學道理。主要理由如下:一是古代社會傳統(tǒng),男尊女卑,男主外、女主內(nèi),男人下井挖煤掙錢,養(yǎng)家活口,天經(jīng)地義,讓女人下井會被笑話的。二是煤炭開采勞動強度高,很多工作,比如說打眼、放炮、掘進、開采、運輸是強體力勞動,又比較危險,女性天生柔弱、膽小,不適合作業(yè)。三是井下溫度比地面高不少,男人在井下工作要除去衣衫,有女性在場多有不便。四是井下煤炭開采最怕出事故,受傷流血,而女性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“特殊的日子”,是為禁忌。五是煤炭開采,安全生產(chǎn)非常重要,傳統(tǒng)觀念里,“地勢坤”,礦井為陰,女為陰,女性下井陰上加陰;男為陽,可以克制陰氣,陰陽平衡,相安無事。煤炭開采從人工開采到機械化采煤,以及到如今的現(xiàn)代化采煤,這種生產(chǎn)習俗被沿襲下來,也表明了社會對女性的關心和關愛。
這種不成文的習俗,輾轉(zhuǎn)吸收為國家的法律。《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》59條規(guī)定“禁止安排女職工從事礦山井下、國家規(guī)定的第四級體力勞動強度的勞動和其他禁忌從事的勞動”。
四、淮南礦工歌謠
礦工們?yōu)榱思偨夥敝鼐聞趧雍蜕钇D難,本著“饑者歌其食,勞者歌其事”,發(fā)明了礦工歌謠。最著名的一首就是《四路無門把炭掏》:“窮販私鹽富販嬌,四路無門把炭掏;不見日月難飽饑,萬人坑里把命拋!泵禾抗と丝卦V,“販鹽販嬌”沒條件,走投無路,只有下井挖煤,井下不見天日,日夜勞作還吃不飽肚子。還被日本鬼子欺壓凌辱,朝不保夕。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染病,會被日本鬼子拋進可怕的“萬人坑”。還有一首《誰愿干工到淮南》:“誰愿干工到淮南,先發(fā)衣裳后發(fā)錢,一人兩套新衣裳,夏發(fā)單來冬發(fā)棉,一人一塊大銀元,吃飯穿衣不要錢;茨鲜莻好地方,北靠淮河南靠山,走一千道一萬,不如淮河兩岸,想吃大米有大米,想吃白面有白面…”控訴的是礦上“把頭”,為了招礦工,用三寸不爛之舌,把他們騙來下井挖煤的丑惡嘴臉。
解放后有一首流行的礦工歌謠:“廣播響、電燈亮,都到淮南找對象;對象也好找,就是戶口沒法搞!边@首歌謠是站在女性立場創(chuàng)作的。說的是淮南煤礦開展社會主義大建設,招收大批礦工,礦工是城市戶口,吃商品糧,工資不低。農(nóng)村戶口的姑娘能夠找到礦工處對象,戶口是無法遷到城里的。反映人們對煤礦工人美好生活的向往,也表達了人們對國家城鄉(xiāng)二元政策的無奈。
二十一世紀,隨著煤炭生產(chǎn)的技術進步、科技革命,沖擊了傳統(tǒng)煤炭生產(chǎn)民俗。窯神廟成為歷史文物、悲憤的礦工歌謠不再有土壤,一定會有新的礦工民俗誕生。(方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