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黃歇受約歸楚,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(zhì)于秦,秦留之?dāng)?shù)年!
——《史記·春申君列傳》
1
公元前272年初夏。
楚國左徒、太子傅黃歇與十七歲的太子熊完走進(jìn)咸陽城門的時候,圍觀秦人的眼神比臘月寒風(fēng)還要刺骨。
作為楚國派往秦國的質(zhì)子,他們名義上是盟約的見證,實則是楚頃襄王被迫抵押給虎狼之邦秦國的人質(zhì)。
入城的時候,秦軍軍士檢查車隊和行裝時,故意將熊完最珍視的《楚辭》竹簡散落一地。
這一看似不經(jīng)意的舉動,實則表達(dá)了秦人對楚國太子的慢待和輕視。
血氣方剛的熊完彎腰去撿拾竹簡的瞬間,黃歇分明看見他那噴火的眼神。此刻,熊完一只手已經(jīng)緊握青銅佩劍的劍柄。
黃歇疾步上前,輕輕按住熊完微微發(fā)抖的手。
黃歇俯身將竹簡一卷卷拾起,用衣袖拂去沾染的塵土。
楚國太子的車隊進(jìn)入咸陽城。
黃歇面無表情,腰板筆挺,目不斜視。
熊完緊隨其后,一只手一直緊握著腰間的青銅劍柄。太子英武的身姿,似乎是送給秦人最好的見面禮。
在驛館安頓后,熊完仍然對此耿耿于懷。
黃歇正在整理被翻亂的衣箱,聞言取出一方青玉鎮(zhèn)紙壓在展開的絹帛上。
“太子可記得越王勾踐嘗糞問疾的故事?”黃歇手握蘸墨的狼毫在硯邊頓了頓,“今日我們拾起的不是竹簡,而是將來太子要戴的冠冕!
2
公元前272年深秋的一天上午,質(zhì)子府外突然傳來整齊而急促的腳步聲。
一隊黑甲秦兵踏著枯黃的落葉而來,領(lǐng)頭的將領(lǐng)向黃歇抱拳行禮:“先生,奉相國之命,請楚國太子明日入朝覲見!
是夜,黃歇在燈下反復(fù)擦拭著一枚青銅虎符。這是臨行前楚頃襄王秘密交給他的信物,憑借此物,在緊急時刻可以調(diào)動楚國潛伏在秦國的所有暗探。
燭火搖曳間,他想起離開楚國前與楚頃襄王的那場密談。
“嬴稷狼子野心,此番要挾太子入秦為質(zhì),有斷楚根本之意。”頃襄王將虎符遞給他,“太子年輕氣盛,缺少歷練,既無心機(jī)也少謀略,在咸陽期間全仰仗卿周旋了!
窗外傳來打更聲,黃歇收起虎符。他取出一卷空白的竹簡,用楚篆寫下:“咸陽氣象森嚴(yán),然宮墻之內(nèi)必有裂隙。臣當(dāng)效犬馬之勞,為太子辟一方天地。”
次日清晨,黃歇為太子整理衣冠時,發(fā)現(xiàn)少年的手在微微發(fā)抖。他不動聲色地取出一塊溫潤的楚玉塞進(jìn)太子掌心:“握緊它,想想云夢澤的荷花,想想章華臺上的編鐘聲!
咸陽宮比想象中更為恢弘森嚴(yán)。黑石板鋪就的甬道兩側(cè),持戟武士如銅像般肅立。穿過三道宮門后,黃歇注意到廊柱上雕刻的已非往日所見的玄鳥紋樣,而是猙獰的饕餮——這是秦昭襄王崇尚的法家象征。
宣政殿內(nèi),秦昭襄王高踞王座。這位年近七旬的秦王須發(fā)皆白,一雙鷹目卻明亮得駭人。太子行大禮時,黃歇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眼鋒一直在盯視著他們。
太子向昭襄王呈送國書。
“楚王舍得將太子送來,倒是出乎寡人意料。”昭襄王把國書隨手扔在案上,聲音沙啞卻如銅鐘,“先生別來無恙?先生的雄辯之才,寡人已經(jīng)見識過了。但是寡人聽說太子傅左徒善養(yǎng)士,不知在咸陽要養(yǎng)多少門客?”
殿中響起一片譏笑。
黃歇直起身,從容答道:“外臣帶來三百卷楚辭,欲與秦地學(xué)者切磋。若論養(yǎng)士,怎及得上大王招攬六國英才之胸襟?”
這時殿側(cè)珠簾輕響,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在侍女?dāng)v扶下緩步而出。
黃歇心頭一震——宣太后羋月已還政多年,今日臨朝,非同尋常。
“聽說來的是楚國太子?”宣太后的楚音讓太子熊完猛地抬頭,“走近些,讓老身看看故鄉(xiāng)人。”
黃歇敏銳地注意到,當(dāng)宣太后喚太子近前時,范雎與昭襄王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老太后布滿皺紋的手撫過太子的面頰,忽然用楚語問道:“章華臺前的銀杏樹還在嗎?”
覲見結(jié)束離開時,一位內(nèi)侍悄悄塞給黃歇一枚玉環(huán),“太后邀先生三日后于蘭池宮賞菊”。
3
秋雨連綿的午后,蘭池宮的水榭里飄著熟悉的椒蘭香氣。
宣太后卸去華服,只著素色深衣,恍若昔日郢都尋常老嫗。她親手為黃歇斟上一杯楚茶:“當(dāng)年離楚時,我也像太子這般年紀(jì)。”
黃歇注意到水榭四角的侍女皆垂首而立,耳廓卻微微顫動。他輕轉(zhuǎn)茶盞:“太后思念故土,何不奏請大王與楚修永世之好?”
“先生是個聰明人。”宣太后突然用秦語說道,“可知老身為何能在這虎狼之邦立足四十載?”不等黃歇回答,她自袖中取出一卷竹簡,“這是白起最新呈上的攻楚方略”。
黃歇后背沁出冷汗。展開竹簡,上面卻是空無一字。
宣太后輕笑:“先生不必詫異!
她忽然壓低聲音,“秦王欲將公主嫁與太子。先生不如留在秦國,為相如何呢?”
雨打荷葉聲中,黃歇放下茶盞,玉器相擊發(fā)出清越之音。
“感謝秦王垂愛,秦王欲將公主嫁與太子,須征得吾王首肯!鄙酝#S歇直視宣太后的眼睛,異常堅定而決絕,“楚雖弱,尚有江漢天險;秦雖強(qiáng),豈無后顧之憂?秦楚相殘,不過兩敗俱傷。歇為楚人,生為吾王之臣,死為吾王之臣!寧死,不事秦王!”
宣太后聞言,沉默良久,忽然擊掌三聲。侍女捧出一個漆盒:“將此物交予太子。告訴太子,羋姓之人不忘根本!
回到質(zhì)子府,黃歇打開漆盒。里面是一把精致的銅鑰匙和一幅絹畫,畫中是年輕時的宣太后站在章華臺前的銀杏樹下。
太子困惑不解:“這是何意?”
黃歇輕撫畫上題字,“宣太后在提醒太子,咸陽宮里有一棵從楚國移栽的銀杏!
很快,太子熊完和秦昭襄王最為寵愛的一個公主成婚。
楚頃襄王派出一個高規(guī)格龐大的代表團(tuán),攜帶貴重厚禮,出席楚國太子熊完和秦國公主的婚禮。
秦國的質(zhì)子、楚國太子熊完,成為秦昭襄王的正牌女婿。
一年后,太子熊完和秦公主生了一個兒子,取名熊啟。
秦昭襄王似乎想用質(zhì)子和女婿的雙重身份,徹底掌控住這個楚國未來的接班人。
4
第三年深秋,黃歇在秦宮歲祭大典上見到了華陽夫人。
當(dāng)司禮官唱到華陽夫人的封號時,他看見高臺上的貴婦耳垂晃動著熟悉的隨珠。這是秦昭襄王的太子安國君的寵妃,一個在秦宮扎根的楚裔。
“聽說夫人近日思念故鄉(xiāng)的橘柚!秉S歇通過侍醫(yī)向華陽宮遞了話,隨贈一匣用蜜腌制的云夢澤藕粉。
三日后,華陽夫人的貼身婢女出現(xiàn)在質(zhì)子府后門,裙裾下露出一雙楚式翹頭履。
秘密往來如溪流般悄然展開。
黃歇將楚宮帶來的玉笙拆解,在笙管中藏入寫在薄絹上的密信;華陽夫人則借著賞賜的名義,送來記載秦國朝局動向的象牙籌。
某個雪夜,熊完發(fā)現(xiàn)黃歇正在焚燒一堆奇怪的木片:“先生這是?”
“秦宮的更籌。”黃歇將最后一片投入火盆,“上面刻著秦王臨幸各宮的次序!
5
有一年深冬,第一場雪落下時,黃歇在咸陽西市結(jié)識了陽泉君。
這位華陽夫人的胞弟正在挑選趙國的玉器,黃歇“偶然”指點他辨別和氏璧的真?zhèn)巍?
酒過三巡,陽泉君醉醺醺地透露:秦太子安國君最寵愛的華陽夫人至今無子。
“聽聞安國君有子名異人,質(zhì)于趙國?”黃歇似不經(jīng)意地問。
陽泉君酒杯一頓:“一個婢女所生的庶子罷了!
次日,黃歇故意繞道經(jīng)過異人曾經(jīng)居住的宮院;牟輩采耐ピ豪铮粋老內(nèi)侍正在掃雪。見到楚人服飾的黃歇,老人突然用楚語喃喃自語:“鳳凰棲梧桐,燕雀巢屋檐!
黃歇心頭一震。他上前施禮,老內(nèi)侍卻已佝僂著走遠(yuǎn),只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腳印,形似一條蜿蜒的蛇。
公元前271年上巳節(jié),秦國照例舉行盛大祭祀。太子熊完在典禮上因不諳秦禮險些失儀,引來眾臣嗤笑。黃歇正要解圍,忽見一位盛裝婦人示意侍女扶起太子。
“楚太子遠(yuǎn)道而來,不習(xí)秦禮情有可原!比A陽夫人聲音清越,“本夫人少時在楚地居住,知楚人重巫舞而輕周禮!
當(dāng)晚,黃歇收到一份神秘禮物:九鼎紋樣的漆盒里,整齊擺放著九卷竹簡,詳細(xì)記載了秦國朝堂各方勢力關(guān)系。盒底刻著細(xì)小的“羋”字。
“宣太后與華陽夫人……”黃歇在燈下細(xì)細(xì)研讀竹簡,忽然拍案而起,“原來如此!”
他連夜去見太子:“殿下可還記得那幅銀杏畫?臣今日在宮中發(fā)現(xiàn)了那棵樹——就在華陽夫人寢宮后園!”
6
公元前270年春分那天,一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風(fēng)暴席卷咸陽。
范雎門客舉報陽泉君私通趙國,昭襄王大怒將其下獄。黃歇得知消息時,正在和太子熊完研讀《孫子兵法》。
“備周則意怠,常見則不疑!秉S歇合上竹簡,立即取出一枚封存已久的玉璧,派心腹送往華陽夫人宮中,璧上刻著“申生在內(nèi)而危,重耳在外而安”——這是當(dāng)年晉國公子避禍的典故。
三日后,陽泉君奇跡般獲釋。
而黃歇收到華陽夫人回贈的一對玉琮,其形制正是楚國貴族聯(lián)姻時所用信物。
7
公元前269年冬天,咸陽初雪。
黃歇掀起竹簾,撲面而來的寒氣,不禁讓他打了個冷顫。
細(xì)碎的雪粒斜飛進(jìn)回廊,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斑印。身后傳來陶器輕碰的聲響,他不用回頭也知道,太子熊完又在擺弄那套從楚國帶來的云紋茶具。
“先生看這秦地的雪,竟似帶著刀光!碧有芡甑穆曇舯入x開楚國的時候渾厚了許多,但尾音里仍藏著少年特有的清亮。
黃歇轉(zhuǎn)身接過太子熊完遞來的溫酒,青銅爵沿上還沾著對方指尖的暖意。
“《楚辭》有云:霰雪紛其無垠兮,云霏霏而承宇!秉S歇將酒爵舉至齊眉,“不過在秦國,冬天確實更冷些!
酒液在喉間化作一道火線,他望著庭中越積越厚的雪,想起離楚那日陳城郊外綿延不絕的槐花、梨花。
8
質(zhì)子府的日子比預(yù)想的更為孤寂。
雖然秦國按諸侯之禮相待,但府邸四周總有黑衣衛(wèi)士如影隨形。
每月朔望之日,會有秦宮謁者送來簡薄的俸祿——五鎰金,十匹絹,恰夠維持體面又不至奢靡。
黃歇在賬冊上記下這些數(shù)字時,總會想起頃襄王臨行時賜予的郢爰。黃歇無比珍視大王的賜金,輕易并不愿意花費(fèi)。此刻都藏在寢榻下的暗格里,像一粒粒等待春天的種子。
這也是他們的希望,如同大王在側(cè)。
質(zhì)子的生活,比想象中更加煎熬。
他們看似自由,卻處處受限。
秦國的官吏每隔十日便會前來“問候”,實則探查他們的言行。府中仆役皆是秦人,一舉一動皆在監(jiān)視之下。
黃歇深知,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里,稍有不慎便會招致禍端。他告誡太子熊完:“太子須謹(jǐn)言慎行,秦人狡詐,不可輕信!
太子熊完起初尚能忍耐,但日子久了,思鄉(xiāng)之情愈發(fā)濃烈。
某夜,他獨自在庭中飲酒,望著南方的星空,喃喃道:“不知父王如今如何……”
黃歇走近,遞給他一卷竹簡:“太子若思念家國,不妨讀讀《楚辭》!
熊完展開,見是《離騷》篇章,低聲念道:“路漫漫其修遠(yuǎn)兮,吾將上下而求索……”
黃歇微微一笑:“屈子當(dāng)年放逐江南,仍心懷故國。太子今日雖在咸陽,終有一日會歸楚。”
太子熊完眼中閃過一絲光亮,握緊了竹簡。
這年冬天,太子熊完水土不服生了場大病。
黃歇徹夜守在榻前,將楚宮帶來的芷草熏香點在銅爐里。
某夜,太子高燒說胡話,竟用楚地方言呼喊著“阿母”。黃歇示意侍從退下,自己跪坐榻前,用郢都的童謠一句句應(yīng)和。
清冷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,在病榻上投下菱形的光斑;秀遍g,他仿佛看見故鄉(xiāng)的云夢澤在月光下蕩漾。
“先生可知秦國為何要質(zhì)子?”病愈后的熊完在廊下看雪時突然發(fā)問。
黃歇正在記錄秦國的物候,聞言擱下毛筆:“表面是盟約的抵押,實則是要斬斷楚國的未來!
一片雪落在絹帛上,他輕輕拂去,“太子是儲君,太子安然,楚國就有未來。”
9
公元前266年,當(dāng)咸陽宮的海棠開得正盛時,秦相范雎再一次造訪質(zhì)子府。
始于才華,敬于忠誠。黃歇和范雎在彼此還并未謀面之前,早已互相心生仰慕。在咸陽的這幾年,黃歇和范雎雖然分屬不同陣營,卻漸漸成為了好友,結(jié)下深厚情誼。
可能,他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,畢竟各為其主。
黃歇得到通報時正在教熊完解讀《梼杌》,他注意到傳話的秦吏特意強(qiáng)調(diào)“應(yīng)侯獨自前來”。這個細(xì)節(jié)讓他心頭微微一動——范雎封應(yīng)侯后,出行必是前呼后擁。
“先生和太子在咸陽可還習(xí)慣?”范雎落座后,似笑非笑地問道。
黃歇拱手:“承蒙大王和應(yīng)侯垂愛,一切尚好!
“久聞先生博聞強(qiáng)識,今日特來請教!狈饿陆庀屡鍎唤o隨從的動作行云流水,但黃歇捕捉到他掃視書簡時目光的游移。賓主在堂上分坐,侍者奉上的卻是秦地的黍酒而非楚茶——又一個微妙的試探。
談話如履薄冰地進(jìn)行著。
當(dāng)范雎問及對秦國新政的看法時,黃歇注意到西斜的日影正好照在對方腰間的玉璜上。那塊青玉透著楚地特有的水色,極可能是垂沙之戰(zhàn)中的戰(zhàn)利品。
這是一個陷阱。
黃歇若直言批評,必遭秦人忌憚;若一味奉承,又顯得諂媚。
他略一沉吟,答道:“秦法嚴(yán)明,吏治高效,此乃強(qiáng)國之本。然治國如烹小鮮,火候過猛,則易焦!
范雎?lián)嵊竦氖謩蓊D時一滯,轉(zhuǎn)而大笑:“難怪張儀說楚人善辭令!”
黃歇端起酒樽輕抿一口,“不過楚人更愛看柱子上的云紋——就像應(yīng)侯腰間這塊玉璜的雕工!
臨別時,范雎意味深長地說道:“秦國待客,向來以誠。只要客人安分,自然賓主盡歡!
黃歇微笑頷首,卻早已心知肚明——秦昭襄王并不信任他們,范雎此行不過是在提醒他們,還有示警的意味。
這場暗流涌動的會面持續(xù)到日暮。
范雎走后,太子熊完從屏風(fēng)后轉(zhuǎn)出,“先生為何故意提起玉璜?”
黃歇正在整理被翻動的書簡,聞言露出入秦后第一個真心的笑容:
“因為我要他知道,楚人記得每一塊被奪走的美玉!
10
公元前266年夏至,當(dāng)咸陽城的蟬鳴震耳欲聾時,黃歇在竹簡上刻下最后一行記錄:“秦昭襄王病篤,太子安國君侍藥!
這卷被他題為《秦宮紀(jì)略》的竹簡,與另外九卷一起,用油布包裹著藏在了車軸的中空處。
熊完正在庭院里練習(xí)射箭——秦式的長弓,但用的是楚國的箭矢。
“先生看我這楚弓秦用如何?”熊完收弓時笑著問道。
黃歇望著深深釘入箭靶的羽箭,突然想起離楚時占得的卦象:“鴻漸于陸,其羽可用為儀。”
此刻夕陽將咸陽城墻染成橘紅色,恍如郢都暮色中的宮墻。
公元前266年,宣太后被秦昭襄王廢黜。
公元前265年,宣太后在極度抑郁中去世了。
公元前265年,安國君嬴柱被秦昭襄王立為秦國太子,華陽夫人被立為太子妃。
公元前264年,咸陽的冬天異常寒冷,一場漫天大雪覆蓋了咸陽城。
質(zhì)子府里,黃歇和太子熊完圍著火爐取暖,抵御著寒氣。
“時間過得真快!”他們由衷感慨,“到明年(公元前263年),離開陳城就整整十年了!”
從陳城出發(fā)的時候,太子熊完還是一個青蔥少年,而今他已是一個穩(wěn)重青年。
黃歇又何嘗不是?從陳城出發(fā)的時候,他是一個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青年,而今已鬢發(fā)染雪。
他們的目光透過窗欞,目之所及,皆是咸陽上空的漫天飛雪。
他們的心里,惆悵無垠,思?xì)w如潮。
(沈國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