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班回到家，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袋紅棗，光鮮飽滿。問老公，他說是他農(nóng)村的二弟托人帶來的。我拿起一個，快速在水里洗了洗，放進(jìn)嘴里，清脆甘甜，可口可心。我邊吃邊對老公說，從前我家院子里也有一棵棗樹。
思緒就像影片回放，迅速拉回到童年的時光，那棵老棗樹穿越時空映入腦海，遙遠(yuǎn)而又清晰。
我小時候生活在農(nóng)村，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有年頭的老棗樹。老棗樹比我大。我剛會爬的時候，那年秋天，母親和伯母打棗，我在棗樹下爬，我抓起一個棗囫圇著放進(jìn)嘴里，棗滾進(jìn)我的喉嚨，我被噎得臉都青了，母親嚇得手足無措，是伯母伸進(jìn)手去把棗摳了出來。這件事，母親給我說過很多次，每次說起她都是很后怕的樣子。母親去世后，再也沒人給我提起這件事。
后來記事了，記憶中，每年的夏天，繁茂蔥郁的老棗樹就結(jié)滿了小青棗，我常常仰望著棗樹，盼著那些小青棗快快長，長大變紅。初秋，棗蒂處剛有了一點細(xì)小的紅圈，我們叫紅眼圈，饞嘴的我就迫不及待地摘了吃，母親看見就阻止，但頑皮的我不聽，總是偷偷地摘。過了些日子，有的棗全紅了，有的棗紅一半綠一半。我爬上墻頭，挑紅透了的摘，摘滿衣兜，帶去學(xué)校吃，還分給要好的朋友。有一次，我爬上羊圈摘棗，把羊圈踩踏了，我從羊圈頂漏到羊圈里，雖沒摔著，但那只咩咩叫的羊把我嚇得哇哇大哭，后來是一位堂叔把我抱了出去。中秋，樹上的棗大部分紅了，該打棗了，母親舉著長桿打棗，嘩啦啦的棗掉到地上，滾得滿院子都是，我和堂姐堂妹們拾棗，棗噼里啪啦砸在我們頭上背上，我們咯咯笑著。母親把棗曬干，存放，等過年的時候蒸花糕。各種造型的花糕，上面粒粒紅棗，再點上幾點鮮艷的洋紅，喜氣盈盈，充滿濃濃的年味。
那時候物資匱乏，我把棗當(dāng)零食吃，是那一樹紅棗解了一個小丫頭的饞。
老屋早已易主，我亦好幾年沒回老家了，不知道那棵老棗樹尚安在否？
童年往事大都已模糊，但那棵老棗樹永遠(yuǎn)活在我的生命里。某時，某地，某物，總會不經(jīng)意地勾起我對老棗樹的回憶。但每每憶起，我都不愿意往深處再多想，我都會強令我的思緒停止，因為想起棗樹我就會想起我早逝的母親。
在這個世界上，每個人都應(yīng)該有一棵關(guān)系親密的樹，它和美好的童年有關(guān)，它和溫馨的親情有關(guān)。老公就常常向我提起他小時候的一棵老柳樹，它根植在池塘邊，又粗又長的樹干歪斜地伸向了池塘中央，他常常爬上那棵老柳樹騎在樹上晃蕩，如果不慎就會掉入池塘。村里人見了，都會喝令他下來，可他不聽。等人家把他父親叫來，他才趕緊爬下來。但他父親離開后，他又爬了上去。冬天，穿著棉褲爬樹爬得露出了棉絮，寒冷的冬夜，他躺在暖和的被窩里，慈祥的奶奶在燈下給他細(xì)細(xì)縫補棉褲。那棵老柳樹陪伴他度過了快樂的童年�，F(xiàn)在，他說，其實那是很危險的，如果從樹上掉入池塘就會淹死，可那個時候那個年紀(jì)一點也沒想到危險也不覺得害怕。如今，那個池塘已經(jīng)干涸，那棵老柳樹亦早已不存在了，但每次回老家經(jīng)過那個池塘的時候，他都會一往情深地說，這里從前有一棵歪著長的老柳樹。
朋友，你的生命里也一定有這樣一棵樹吧，它也許長在你家門前，暮色四合炊煙裊裊里母親站在那棵樹下可著嗓門喚你回家吃飯。它也許長在村頭，你每次歸來，尚未進(jìn)村，遠(yuǎn)遠(yuǎn)地望到那棵高大的樹，你頓覺踏實安然。
